1980年代,刚奔入改革浪潮的温州人胆子大了起来,泰顺一带,一些村子的农民投递信函向全国的国营企业订购二手机械设备,设备到了后当即被就地倒卖。然后,这些农民在报纸上用假名刊登死亡讣告,企业上门讨债时,他们就拿着讣告给讨债人看:呐,人死了。
当地因此形成了浙南最大的二手机械设备交易市场。
听起来很黑色寓言。1980年代,经济自主权的大坝刚开闸,谋生的洪荒之力就一拥而上抢夺资源。那时私企起步迅速,同国企抢市场,后者全无动力,很快败下阵来。1991年的山东潍坊,市长陈光将272家亏损的国营或集体企业半卖半送给了个人。
这种黑色寓言故事,每个时代都有,只是烙印不一样。
2018年10月10日,因为丈夫诈死,不知情的湖南新化女子戴婵宫,带着她2岁的女儿、4岁的儿子走向家附近的池塘,沉水自杀身亡。
她的丈夫,是负债“十余万”的何宇茨,南方周末报道,他在24个月内,通过132个平台申请过借款,其中P2P网贷53家、一般消费分期平台35家、小额贷款公司22家、银行消费金融机构8家、大型消费金融公司3家、信用卡中心1家。
收入不高的他每个月支出项目包括还车贷1500元,房租500元,给女儿看病2000元,网贷利息2000元。
这种自杀式贷款最后导致了整个家庭的悲剧。
陷入网贷泥潭的何宇茨,从平安人寿购买保了额5万元、身故赔付金100万的保险,然后企图诈死骗保。他的假自杀直接导致了妻子和子女的真自杀。
我曾多次引述这样一个概念:金融科技不必然带来普惠金融,却已带来了信贷机构过度竞争、用户过度负债。
如果通观2015年以来的新金融领域,你会发现,除了金融科技带来的投融资便利与高效,还有数不清的金融灾难。
02
上个月,先锋集团的风云人物张振新死了。留下许多疑团、几百亿债务和哭喊的投资人。人们称他诈死,不愿相信他不明不白死在了消息闭塞的异国。
2012年,大举进攻互联网金融的张振新是料想不到这个结局的。在滚滚潮流里,看懂的这个大起大落的转折点又能有几个,2009年的红岭创投周世平,2014年的戴志康,都没看懂。
但有些人看透了,比如快鹿系的施建祥、e租宝的丁宁。对他们,是不看好P2P作为一个行业的,他们只是骗钱,P2P作为工具正好。
还有些人,是真看懂了。2015年,花果金融CEO惠轶离开P2P行业时曾对我说,他对大经济形势并不看好,这种背景下多数P2P平台却以公司信用在抵抗系统性风险,并且,P2P行业没有正常的退出机制。
2018年6月,花果金融逾期爆雷。已抽身3年的惠轶,却陷于更加疯狂的比特币,在今年6月份传因2000个比特币爆仓而自杀身亡,不愿相信的投资人也称他诈死。
做过银行高管的戴志康,和做过券商总经理的张振新都是金融科班出身,他们不会不明白,资金池模式的P2P,已与银行无异,若要控制风险,需要的就是资本充实率、风险准备和拨备。
大家都是弄潮儿,总得整出点水花来吧。
2013年到2019年这一波未结束的P2P周期里,创业者水花四溅。绝大多数人都败下阵来。
我曾专门写过P2P的坏账的击鼓传花游戏,原理是,P2P平台将产生的逾期和坏账放进自动投标工具里,再自动转让给平台其他用户,这个骗局随着新进入用户的增加、逾期债权的增多,导致平台资产质量的逐渐恶化,而逐渐崩盘。
这是一个现象级骗局,不这么干的平台,在行业里两个手掌数得过来。而大多数死于崩盘。
证大金服的戴志康、厚本金融的陆泳、先锋集团的张振新,他们用信用抵抗系统性风险的结果,就是最终几个人扛后果,几十、几百人鸡犬飞升、几十万人血本无归。 |